西施同族、戴逵同乡
美人名士共千秋
浙江嵊州群山环抱,剡溪曲折回互其间。溪流澄澈,水明沙净,两岸青山,草木葱笼。上游诸多山涧溪流汇入其中,其势或奔或旋,或急或缓,浅而为滩,深而成潭,一路溪声山色,松涛竹影,美不胜收,素有“越地山水剡为最”之誉,李白的“为爱名山入剡中”也早已成为千古名句。
凡山水佳胜,往往毓秀钟灵。晋唐以来,名流逸士如戴逵、戴勃、王羲之、许询、谢安、谢灵运辈,或寄游踪,或定居宅。营造了嵊州云蒸霞蔚、星光灿烂的文化盛景,形成如血脉一般绵远悠长的文脉。其文脉如同剡溪之水川流不息,成为支撑嵊州文化发展、人物成长和社会进步的坚固龙骨。
郑午昌祖辈家滨剡溪。年(清光绪二十年)2月24日,郑午昌出生在依青山傍秀水的剡溪三界长桥村,取名翰中。上学始以昶名。
三界镇距嵊州市区19公里,位于嵊州北部,剡溪下游,因地处绍兴、上虞、嵊州三县(市)交界而得名。三界镇古时是东晋谢氏家族封地。明时周汝登《剡溪游居》曰:过仙岩,陆行五里,谒仙君庙,称仙君者,为谢康乐、灵运,分名游谢,亦称康乐故居。中国山水诗鼻祖谢灵运、淝水之战主帅之一谢玄(谢安之侄)都曾在此居住。
郑午昌作品《扬帆天际》
谢灵运以三界为起点,开辟七百里剡中游道。唐代诗人追慕谢公风采,留连剡中山水,一时,入剡游历成为时尚。李白、杜甫、孟浩然、王维等《全唐诗》中有记载的六百多位诗人都曾到过剡溪,留下不少咏剡诗篇。李白诗云:“此行不为鲈鱼脍,为爱名山入剡中。”杜甫诗云:“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白居易诗云:“东南山水越为最,越地风光剡领先。”这条以剡溪为主干的唐代诗人行吟线路被后人称为“唐诗之路”。而入剡必先经三界,人们称三界是唐诗之路的起点,嵊州悠悠文脉的源头。
郑午昌作品《剡溪帆影》
三界有一条东临剡溪,南北贯通,街长米的始宁古街。据史料记载,三界镇在明万历年间设市,始宁街是建始宁县治时的旧名。岸边设有大埠头渡口。近百年以来,隔江而居的数千户人家渡江前来始宁老街赶官巷而成江河,于是,街巷移建至高坡上的始宁城隍庙前。年镇上发生了火灾,始宁街数百家店铺焚毁殆尽。
郑午昌在《画余百绝》中有诗曰:焦头烂额已成灾,八百人家付劫灰,闲煞一江墙外水,只教春涨上街来。火灾后崇仁巨商金禄甫出资重建始宁街,重建的始宁街,房屋均系砖木结构楼房,高低一致,格式统一,南北贯通,街北连接始宁城隍庙。城隍庙建于东汉顺帝四年,共有三进,旁建一座飞檐翘角式的钟鼓楼,楼顶有龙吻,楼内悬挂一口重达千余斤的大铜钟。
年,日寇扫荡三界,一把大火烧毁了城隍庙与钟鼓楼,大铜钟亦被抢走。年,当地士绅向旅沪同乡及本镇富户募资重修,施钰兴负责施工,修缮一新的始宁城隍庙给始宁古街平添了文化氛围。悠悠的古始宁街,从清晨开始,上街到下街全是挤来挤去的人群,上街以卖豆制品、小猪、南货、肉类、水产、水果及蔬菜为主,下街则以琳琅满目的小百货和杂货吸引着顾客。当年郑午昌写下《望三界》一诗,赞叹三界集市,诗曰:莼鲈何日此重过,风物江乡念钓蓑,两岸人家*叶市,卖鱼声里夕阳多。
郑午昌作品《吾乡山水》
郑午昌家老宅就在古始宁街附近的长桥村。他自小犹如生活在风光旖旎的山水画里,出门便见青山绿水,他与高山大声对话,与溪水尽情嬉耍,与放牛娃一起骑在牛背上看书、奔跑……他在《仿唐韩幌本》的题跋中写到“幼时往往逃学从牧童草原上骑牛为戏”的情景,表露了留恋的乡情。自小在心中就系着浓浓的山水情结。他还自撰一联“竹径旁通沽酒店,桃花乱点钓鱼船”,称自己的居室为“爱山楼”,他在跋语中写道:吾家滨剡溪,筑室曰爱山楼,用太白为爱名山入剡中诗意也,门外绿柳笼堤,红桃压岸,暮春居此,或买醉野店,或垂钓画船,其乐何减武陵源中人……可见其对剡中山水之情感。
郑午昌作品《会稽山道中所见》
郑午昌以“家在剡中”,出生在这毓秀钟灵,名士辈出的三界胜地而自傲。自幼对诸多名士的敬仰而心驰神往,在心灵中潜移默化的形成远大的抱负,七岁时就能根据“布帆无恙挂秋风”诗意创作了《剡溪秋泛图》而被惊为神笔。“西施同族戴逵同乡美人名士共千秋”等印章,佐证了他是以历代文化名士为榜样不断鞭策自己的。
在郑午昌的画作里,有不少描绘浙江山水的,剡溪风光也是他常画的题材,“家在剡中”、“西施同族戴逵同乡美人名士共千秋”等印章也是常用印。
郑午昌《仿唐韩滉本》
画家的学养(一)
作者:郑午昌
编者:郑午昌《画家的学养》一文,刊于年《鼎脔》48—51号。文章以立品、习字、读书、旅行、养气、乘兴、虚心、认真八个方面论述画家的学养。限于篇幅我们分节登载以飨读者。
张氏彦远谓画者“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与六籍同功,四时并运。”我国绘画,在唐以前,其功用固有如张氏所云。其后绘画既经宗教之洗礼,复受文学之熏陶,于功用之外,又讲笔趣异妙。于是绘画事益形进步,欲求绘事之精旨,亦益难能。刘学基之言曰:画虽些小一艺,然目无鉴裁之精,胸有尘俗之气,纵极工妙,而鄙陋不逃明眼。目精鉴裁,胸涤尘俗,不过画家学养之一端。欲求精旨,则更有进。兹将往哲对于画家学养诸说,博采而归纳之,约得八端。
郑午昌《雪后溪山图》
雪后溪山描写的是:晋代王子猷雪夜顺溪拜访朋友戴逵,“乘兴而行,兴尽而返”,造门而不见,尽显潇洒性情的故事。
立品文如其人,画亦有然。学画者而不先立品,其画虽可观,亦若有一种不正之气,隐濯毫端。姜白石论书曰:一须人品高。文山自题其米山曰:人品不高,用墨无法。诚以点墨落纸,大非易事,必须胸中廓然无物,然后烟云秀色,与天地生生之气自然凑泊。笔下幻出奇诡,若营营世念,澡雪未尽,即日对丘壑,日摹妙迹,亦只与髹采圬墁之工争巧拙于毫厘耳。故古之善画者,往往高自气慨,虽草衣藿食,不屑以画求知与人,王公贵戚,亦无能以权势指使之。渔山谓笔墨之道,非有道者不能,岂迂论哉?即就元季诸家而论之,*大痴为人坦易而洒落,故其画平淡而冲濡;吴仲圭为人孤高而清介,故其画危耸而英俊;倪云林则一味绝俗,故其画萧远峭逸,刊尽雕华;王叔明未免贪荣,故其画近躁;赵文敏大节不完,故其画媚而带俗;若徐幻文之廉洁,陆天游之雅尚,宜其超脱绝尘,不囿町畦。
郑午昌仿唐韩幌本跋
杨维桢曰:书,心画也。心画形而人之邪正分焉。画与书为同源,则握管者可不念乎?仲圭与盛子昭同里,子昭远近著闻,求笔墨者踵接;仲圭以蔪志与古,不为习尚所移,门可罗雀,妻孥病其坎壈,劝以治脂粉为时妆,仲圭莞尔曰:汝曹毋太俗。后百年,吾名噪艺林,子昭当入市肆。身后,士大夫果贤其为人,争购其迹。至若徐俟斋、*端木之山水,金耿庵、杨补之之梅花,论其画非必绝无可议,然世皆以人重之。盖能立品者,即不见好于当时,亦必享名于后世;不即进艺于至妙,亦可见重于儒林。山静居士所谓笔墨亦由人品为高下,洵然。
郑午昌撰写的对联
《竹径旁通沽酒店,桃花乱点钓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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