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嵊州袁氏名人袁雪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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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年2月19日,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上海越剧院名誉院长袁雪芬在沪病逝,享年89岁。年,袁雪芬出生于“越剧之乡”浙江嵊县,年开始越剧生涯,一生为越剧艺术和中国的戏曲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在她逝世7周年之际,国家一级导演、10集纪录片《百年越剧》总导演钟冶平向我们发来他的追忆文章,与本端读者一同缅怀这位艺术前辈。

年春节放假还没有过完,由我担任总导演的20集人物传记片《舞台姐妹》后期制作的扫尾工作,就在机房紧锣密鼓地开干了。年前我去嵊州给丁一老师送轮椅时,他忧心忡忡地扳着手指头告诉我:“几位老一辈越剧艺术家的健康非常不乐观,你现在做的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大事,过去看不出你对越剧还那么有心。好好干吧,历史会记住你的。”我牢记着丁老师的一番话,也感到了时间的紧迫。年10集纪录片《百年越剧》完成后,我利用一些社会资源,在年开始了20集人物传记片《舞台姐妹》的拍摄,第一集做的就是《袁雪芬》。

2月19日下午,我开车到机房途中,收到上海一个朋友发来的短信,告知我就在今天下午的早一些时候,久患绝症的袁雪芬老师去世。看到这个消息,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匆匆赶到机房,剪辑师正在调试《袁雪芬》一集的解说词和音乐。几天后,我带着刚制作好的《袁雪芬》一集赶到嵊州,出席在嵊州宾馆举行的追思会。望着大屏幕上正在向我们诉说着往事的袁雪芬老师,难忘的岁月一起涌上心头。

后排左起:王文娟、戚雅仙、吴小楼、袁雪芬、尹桂芳

前排左起:范瑞娟、傅全香、陆锦花、张桂凤、徐玉兰、徐天红

作者与袁雪芬老师合影

年那个寒冷冬天,我接受了拍摄大型纪录片《百年越剧》的任务,第一个念头就是尽快和袁雪芬老师见面。因为讲述越剧百年的历史,尤其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后的越剧改革,袁老师是历史的亲历者和见证人,必须认真倾听她的意见。再就是尹桂芳老师的健康每况日下,令我非常不安,现在我们是在和时间赛跑了。经过负责外联的丁老师的一番努力,我到上海见到了尹桂芳老师,我实在没有勇气架起摄像机。此时的尹老师病得已经完全落形了,她的亲人告诉我,尹老师吃什么就吐什么。我至今都认为当时如果拍摄,将是对她极大的不尊重。尹老师用她颤抖的左手,为我题写了她的名字,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尹老师,4个月后阴阳两隔。在等待采访袁雪芬老师的日子里,我们紧张地在嵊州展开了外景的拍摄。

年5月15日,我率领《百年越剧》摄制组到上海,住在上海警备区招待所。我和丁老师去家看望袁雪芬老师,提出了采访的要求。晚上接到袁老师秘书*德君打来的电话,说袁雪芬老师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接受我们的采访。听到这个消息,我高兴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我们准时来到位于复兴西路10号的上海越剧院,没有想到袁雪芬老师早已在办公室等候了。寒暄了几句,面对着我们的摄像机镜头,袁雪芬老师展开了她人生的详细讲述。

《百年越剧》拍摄袁雪芬老师

年3月26日,袁雪芬出生在浙江嵊县甘霖镇杜山村一个贫苦农民的家中。父亲袁茂松是乡下一个私塾先生,农忙时也干一些农活。父亲的古文基础比较好,他希望袁雪芬能像一个男人那样自立。袁雪芬6岁时,父亲带她到私塾读了三年书,认识了一些字,终因家道贫寒,加之“重男轻女”封建思想,不久便辍学了。袁雪芬的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劳动妇女,勤劳善良。年袁雪芬入科班学戏,并不是因为喜欢越剧才去的,是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件事情,对她的刺激很大,由此决定了她的人生走向。那一年,袁雪芬的第三个妹妹降生了。一看又是一个女儿,母亲背着袁雪芬的父亲,花了一块钱托隔壁那个讨饭婆婆,把刚生下来的妹妹送到育婴堂去。袁雪芬苦苦哀求这个婆婆,求她千万别送妹妹去育婴堂,送去了这个妹妹就没有了。母亲叫袁雪芬写下妹妹的生辰八字时,袁雪芬对母亲说,这个妹妹由我来抚养,你就别送到育婴堂了。母亲说你怎么能养活她?袁雪芬说给她吃点糖茶,她不是就长大了吗?妹妹还是被送到育婴堂去了,袁雪芬为此大哭了一场。

不久后的一天,一个叫王天喜的科班班主来到袁雪芬家,请她父亲给科班起个班名,父亲想了一想,就起了“四季春”的名字,就是一年四季都是春天的意思。袁雪芬悄悄对王天喜说,我也要去学戏。王天喜说这个不行,你去学戏,你父亲要生气的。袁雪芬只得回到家跟母亲商量。在这以前,母亲曾偷偷把袁雪芬送到崇仁镇的高升舞台学戏,袁雪芬哭了三天就逃回来了,幸亏父亲不知道这件事情。袁雪芬母亲生气地说,你的事我不管了,自己去问你父亲。袁雪芬只好去对父亲讲,父亲听后勃然大怒,说你这是自甘堕落。袁雪芬问他“堕落是什么意思?他说“堕落”就是不学好。但是袁雪芬学戏的信念已定,只穿了一套衣服、拿着一把扇子就离开了家,到科班的第一个晚上和傅全香睡在一张床上。好在是一个夏天,只是被蚊子咬了一夜。当时袁雪芬的父亲气得不得了,声称从此断绝父女关系,那一年袁雪芬11岁。袁雪芬学戏的科班在柳岸村兴福庵,离杜山村大约三里路。年我拍摄《百年越剧》时,这个庵还在。我曾陪同傅全香老师故地重游,傅老师又领我到对面当年她们练功的河滩上,讲了许多当年的故事,记得那一天丁老师也在。我还拍了一群水牛吃草的镜头。后来在拓宽道路时兴福庵被拆除,重建在不远的一个山坡上,但完全没有以前的一点痕迹了。

一个月学戏下来,要分行当拜师了。科班要袁雪芬的父亲签字画押,父亲还是叫袁雪芬回家去。他看到班主递来的关书,上面写着“学戏帮师三年,生残病死,班主概不负责”像签卖身契一样,一脸不高兴。班主和教戏师父对袁雪芬父亲说,科班大的孩子十七八岁,最小的是你女儿和孙泉香(即后来的傅全香)沈爱莲、钱苗花的妹妹钱苗英,两个十一岁,两个十岁。即使三年学习期满了,你女儿也不过是十四岁,那个时候你觉得你的女儿不能演戏,再让她回去也是可以的。现在你只要拿出30块钱投资入股,就算你女儿正式入班了。王天喜这个戏班的经费,都是家长拿出一些钱办起来的,恰好戏班要找一个人去挑箱子挑铺盖,父亲看袁雪芬实在不肯回去,就拿出30块钱,叫袁雪芬的舅舅来挑衣箱铺盖,同时照顾一下女儿,从此袁雪芬正式成为“四季春”戏班的一员了。科班里学戏是一件很苦的事,天还没有亮,袁雪芬和傅全香她们姐妹几个,就在师傅鲍金龙的严厉教导下,练基本功。一个上午练下来,有时连一口水也喝不上。和同代人不一样,袁雪芬走上越剧之路,完全是自己爱好,她迷上了这个舞台,那水袖挥舞、唱词袅袅的越剧深深地吸引着她。

袁雪芬便装(年代)

年春天,袁雪芬随“四季春”戏班在杭州羊坝头的老国货商场演出。当时深受杭州戏迷喜爱的越剧名伶王杏花受邀赴杭演出三天。那时的王杏花已是“三花一娟”之一,她的表演与扮相深深吸引住了袁雪芬,每逢王杏花登台,袁雪芬都躲在暗处偷艺。那时这样做是违反规矩的,袁雪芬还是忍不住去学,以至于袁雪芬登台时,杭州观众都称她为“小王杏花”。

袁雪芬得了伤寒,高烧不断,把脑子都烧坏了。科班师父感到可能没有救了,父亲只得把她领回了嵊县老家。当地的土郎中配了一大堆的草药,总算把袁雪芬从阎王爷那里拖了回来。病愈后的袁雪芬头发全部脱落,记忆力减退,戏文都忘光了,连丫头的戏都演不了。我在以后采访袁雪芬老师时,她不止一次地说过:“我当时就想,有朝一日我也成为名演员的话,对青年演员我一定不欺负她们,要爱护她们。”

年袁雪芬老师在“越剧之家”为钱爱玉、孙水玉、裘伟刚等作现场指导。

年袁雪芬老师在青浦农村演出

年9月,袁雪芬随着戏班子来到上海,在泥城桥通商旅社小剧场演出,白天不敢一个人上街。正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在舞台上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演谁像谁,仿佛亲身经历过了人世的悲欢离合。年,袁雪芬随戏班子第二次进上海时,已成为引人注目的后起之秀。第二年,她和被誉为“闪电小生”的马樟花到电台播唱,同更多的越剧听众发生了联系,进一步扩大了越剧的影响。仅仅五年,刚满20岁的袁雪芬就成为越剧的一面旗帜,由她率先倡导并身体力行的“新越剧”异*突起,这是父亲袁茂松万万没有想到的。

年,注定在袁雪芬的艺术生命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体弱多病的袁雪芬要挺身而出,承担起这样一个历史重任?年在嵊州举行的一次越剧界聚会时,在剡溪宾馆的大厅里,袁雪芬面对众多的新闻媒体记者,详细地讲述了这个在越剧发展史上极其重要的改革是怎样形成和发展的,事情还得从年年初的“马樟花之死”说起。

袁雪芬与马樟花

年农历正月初五,一个被人们称为“闪电小生”的越剧名伶马樟花,在人们新年祝福声和鞭炮声中,走完了她21岁的生命历程,满怀悲愤地离开了人间。马樟花是嵊县马家村人,10岁学艺,是越剧界第一个到广播电台唱越剧的演员,也是有名的女小生。她和电影明星周璇合作,在广播电台合唱过一首叫《还是团圆好》的歌曲。有人对她在媒体上进行恶*的诽谤,一向傲气的马樟花因此悲愤成疾,终一病不起。年3月18日,袁雪芬撰写了一篇纪念马樟花的文章,在文中她这样写道:我常常梦见马樟花。在梦境中,我们又一起演唱那令人断肠的《楼台会》。人说往事如烟,可我对这位四十多年前的舞台同伴却长相思,不相忘。每当想到马樟花同演的那个过去的时刻,我总是这样想,她要生活在新社会,定然会有另一种命运吧。

马樟花与袁雪芬搭档三年,台上珠联璧合,台下情同姐妹。当袁雪芬听到马樟花去世的消息后,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一口鲜血喷涌出来。她愤然离开了上海,回到了家乡嵊县杜山村。在家乡的那些日子里,袁雪芬终日闭门不出,沉浸在对马樟花的思念之中,同时对越剧现状进行了痛苦反思。嵊县虽远离上海,但也并非世外桃源,地主恶霸隔三差五要请袁雪芬唱堂会,袁雪芬始终洁身自励,持斋茹素。为了躲避老家那些居心不良人士的胡搅蛮缠,几个月后袁雪芬不得不回到了上海。

此时太平洋战争已经爆发,上海完全被日本*队占领,时局动荡。年9月,“孤岛”上海已有二十几副越剧班子。年,京剧四大名旦之首的梅兰芳蓄须明志,息影舞台。京剧在上海滩的影响日渐减弱,昆曲濒于消亡,话剧界、电影界众多精英撤退去了陪都重庆。袁雪芬老师向我回忆往事:“日本*子的铁蹄已经踏遍了大半个中国了,可在上海一些著名演员都在跳那种草裙舞,京剧舞台上也是如此,我感到非常失望。可是我看了话剧,我完全感觉到一种新的东西。我先看了《*人*》,也叫《秋瑾》,从家庭革命到社会革命。然后看《文天祥》,《文天祥》就义时,‘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观众就是鼓掌啊。这个掌声使我深深感到,在日本*子眼皮下还能演像《文天祥》那样的戏,演员真是不简单,这种鼓掌声跟观众的共鸣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看了这个戏,对我是一个很大的转折。我觉得做人要学文天祥,要有民族气节,演戏也要唱《正气歌》。”

当年上海滩的剧场完全是商业化运作,老板掌握着剧场的经营大权。演员是自由职业者,与剧场只是合约关系。一个酷热的下午,袁雪芬快步走进了剧场。袁雪芬对剧场老板陆根棣提出要革除剧场的陈规旧习,建立编导制,上演新戏,陆老板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年春天,越剧史研究者丁一老师告诉我:“当年袁雪芬这样的改革在越剧历史上是没有的,主要是她感觉到越剧这样长期下去是没有前途的。当时越剧演的都是一些路头戏,台词和唱段全凭师父口传心授,代代相传,情节是始终不变的,内容还夹杂着轻佻低俗的成分。演员在台上唱戏,观众在台下喝着茶,有的还和演员抬杠取乐。上海一些报纸洋洋洒洒的报道,也无半句褒言。乡下戏、讨饭佬戏就是越剧的代名词。”袁雪芬老师告诉我:“那个时候上海有京剧,有江淮戏,有扬剧,有锡剧,有宁波弹簧,有申曲,当时申曲还不叫沪剧。人家报纸登出来说,越剧就是讨饭戏。台上在演出,后台演员打麻将,脏话连篇,这叫演什么戏啊?这不是糟蹋自己吗?过去家里负担很重,只好委屈自己演那种戏。如今我们自己可以做主了,演什么自己可以拿主意。”

大来剧场老板陆根棣万万没有想到,初次与袁雪芬的见面,她便提出了要与他“约法三章”,包括革除一切陈规旧习、演出新戏、聘请专职编导等,弄得陆老板十分尴尬。袁雪芬和陆根棣的谈判是艰苦的,他害怕失去袁雪芬这块金字招牌,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但对于聘用编导则坚决不同意,直到袁雪芬允诺自己拿出每月的九成包银来支付费用,保证他有钱赚时,他才有了一点笑脸。袁雪芬的初步目标达到,她立即着手聘用了姚鲁丁、韩义、南薇、徐进等一批新知识分子进入剧团,并且由此建立起正规的编导制。袁雪芬向我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我觉得真是要改,除了‘四工调’、‘清板’、‘十字句’这些留下来,其他的我统统不要,我统统用话剧的形式。没有编剧要有编剧,没有导演要有导演。点点滴滴,要有本子、要有导演、要有舞台设计,我们的服装也要跟京剧不一样。”

袁雪芬老师感慨地说,阻力首先来自于自己的家庭:“我跟老板讲好了,我们约法三章。我演什么不演什么,这个一定要我做主的。我们工资可以少一些,我只拿四千块一个月,我给舅舅一千块。最后老板陆根棣倒是认可了,可是监护我的舅舅对我却大为不满,叫我娘一定要阻止我的越剧改革。我舅舅是只认识钞票的人,不知道我在追求什么。我认为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最后我给了他八千块钱,叫他从此离开我。年5月,我在上海采访了当年《古庙冤*》的舞美师韩义,他对我说:‘我到了雪声剧团以后,看到袁雪芬她们在化妆,她们化的妆都是水粉化妆。我是搞化妆的,这个水粉妆跟舞台布景配合得不舒服,我建议是不是可以搞油彩化妆?老袁她很赞成我这样做。”作曲家周大风在评价那个时候袁雪芬的改革时,他认为:“上海沦陷后一批文艺工作者到内地去了,有的到延安去了,上海还留下来一批人。袁雪芬很有远见,她把这批人请来,做导演,做编剧,所以在艺术上提高了。”

袁雪芬“新越剧运动”的第一部作品,是年10月28日《古庙冤*》在大来剧场的公演,该剧采用了新设计的服装和立体布景,演出全场爆满,袁雪芬三万多包银,终于没有白花,初试改革获得成功。紧接着在反映陆游唐琬爱情故事的新编越剧《断肠人》中,采用了完整的布景。次年初演出《雨夜惊梦》,开始用舞台灯光和配音效果。九月,演出《边城儿女》,废除戏单,设计服饰,令人耳目一新。在以后的一年多时间里,袁雪芬所在的四季春戏班共演出了30多个新剧目,几乎每个月都有两部以上的新戏。因为有导演和编剧的加盟,每部作品的故事性、艺术性、创新性大大提高,令上海越剧界为之一振。特别是年轻充满文化气的知识分子进入剧团,给剧团带来一种清新的气象,提高了剧团的整体文化质量。在此基础上建立的编导制,是越剧向京剧、话剧等成熟剧种看齐的重要一步,也使越剧成为了中国三百多个地方戏曲中最早建立编导制的剧种。树立以导演为中心的艺术体制,为越剧形成编、导、演、舞、音的综合优势,打下了很好的基础。而编剧人员的引进,促使了越剧的剧目生产。越剧三十多年来演路头戏、幕表戏的习惯得以逐步改变。

年《凄凉辽宫月》剧照

唱腔曲调是一个剧种的标志,也是发展的标志。在“新越剧运动”中,创造属于越剧自己的曲调已成为历史的必然。从最早落地唱书传承的“四工合调”到年,施银花和琴师王春荣在杭嘉湖一带演出时,合作创造了质朴明快、抒情活泼的“四工调”,为女子越剧找到了自己的曲调。在排演由南薇编导的新戏《香妃》时,袁雪芬为了表现香妃不忘国破家亡的内心世界,与拉京胡出身的琴师周宝才合作,首创了适合于表现人物悲愤沉郁的音乐曲调“尺调”。这个戏是写乾隆杀掉香妃丈夫后,要纳她为妃、香妃宁死不从的故事。这跟当时反对侵略、反对压迫正好是合拍的。《香妃》排练时香妃哭头的那一场戏,原来是“听说夫君一命亡,香妃心中暗彷徨。只见那小*捧头跪地上,盘内莫非我夫郎。走向前去揭布望”,这是都是〔四工调)的唱法,是带有某种程式的三哭头。正式演出的那场戏,开始“听说夫君一命亡”,还是〔四工调),但是它里面有一点像〔尺调〕了,“我手指颤抖心内慌……我那苦命的夫啊!”本来是看见后“啊”一声就过去了。袁雪芬在正式演出时,她感到用这种表演手段无法表达内心的情感,一声“啊”不能表达香妃当时心情的震撼。所以在演出时袁雪芬调整了自己的表演,一个倒退停顿,一个长的停顿,非常长的停顿,观众完全集中到袁雪芬的身上来了,观众的心态跟袁雪芬几乎一样了。一个大停顿后,袁雪芬已经哭不出来了,她有感而发地翻了一个高音,很长的一个音,一下子冒出来一个高音。琴师听到突然冒出一个高音,他反应非常灵活,救场如救火似的马上也提高了一个音,用弦在等袁雪芬。“我那苦命的夫啊”起调,宝才师父听到袁雪芬这个凄苦的起调后,一个停顿,一个凄调,还有十字句,袁雪芬出口就是“不由我,一阵哭,哭断肝肠”。下来后袁雪芬唱了10句十字句,完全是即兴创作。当时宝才师父拉得丝丝入扣,袁雪芬唱得也是荡气回肠。观众从来没听见过这样的唱腔,观众席里一片肃静,宝才师父被深深地震憾了,流下了流泪,袁雪芬也哭了。年5月,我在采访周宝才师父时,虽然他已经中风言语困难,但听到我们在讲述那一段历史时,不住地点头称是。

无独有偶。后来也在大来剧场的范瑞娟在演出《山伯临终》时,也和琴师周宝才合作,把整台戏的G调即兴地唱高了一个调,同时吸收了京剧中反二*的旋律,对越剧“四工调”中的“落字调”进行了丰富和衍变,创造了抒情性极强的“弦下调”。“尺调”和“弦下调”是越剧音乐在“新越剧”运动中一次里程碑式的突破,这两种曲调与施银花创造的“四工调”至今仍是越剧的基本曲调。年1月30日,周宝才先生不幸因病去世,上海越剧界乃至戏曲界失去了一位杰出的琴师。宝才师父的艺术人生经历了风风雨雨,然而始终与越胡的琴弦和悠扬的越剧旋律相伴。

越剧《碧玉簪·送风冠》剧照袁雪芬饰李秀英、徐玉兰饰王玉林

越剧《西厢记》饰崔莺莺

袁雪芬的“新越剧”运动,很快就被上海的越剧戏班所传承,在上海“演红了半边天”的尹桂芳和竺水招,也举起了“新越剧”的旗帜。越剧,也如袁雪芬当年所在的“四季春戏班”的名字一样,迎来了她的第一个春天。年5月20日,在丁一老师带领下,我们找到了昔日大来剧场旧址。它位于贵州路号北京路路口。时间已经冲淡了一切,但中国越剧史始终铭记着袁雪芬老师的功绩。

如果说形成于三、四十年代的越剧的改革,初起时还比较盲目的话,那么,经过这段时期的收获,这一改革已进入正轨。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当初一、二人,一二个剧团点燃的改革之火,逐渐呈燎原之势,不久便风靡了整个上海的越剧界。最早响应改革的是在“龙门”剧院十分走红的尹桂芳。她和竺水招一起,十分响亮地竖起了“新越剧”的旗帜。

尹桂芳、竺水招在“龙门”的改革,为“新越剧”增添了一支生力*。此后在上海的一些名剧团和名演员纷纷加入了越剧改革的行列。傅全香、徐玉兰、筱丹桂等人也对剧目和表演艺术进行了改革,出现了一批至今具有影响的演出剧目,例如《沙漠王子》《浪荡子》《北地王》《屈原》等。至此越剧改革蔚然成风,一系列的旧规陋习被打破,艺术形式趋向规范和完善,声腔系统出现了突破。这一切的成果,必然带动着越剧题材的重大突破和飞跃,年出现的越剧近代题材《祥林嫂》,正是这一改革的必然结果。

年10月19日,是鲁迅先生逝世10周年,上海各界人士纷纷准备用各种方式来纪念这面民族的旗帜。年春天的一个下午,编剧南薇把鲁迅的小说《祝福》带进了袁雪芬的化妆间。南薇原名刘松涛,江苏武进人。年参与组建雪声剧团,任该团编导。年夏天,袁雪芬在上海寓所再一次向我回忆当年的情景:“那一天,我在明星大戏院演出。日场演出结束后需要改妆,因为晚上还要演出。南薇对我说,袁小姐,我读篇一小说给你听听,这小说不长,只有几千个字。我一面在改妆,他一面读给我听。读完之后,他说你看怎么样,能不能改成一部戏啊?我那时虽然还不知道鲁迅的伟大,但这个故事情节我是非常熟悉的,从我母亲这些老一辈人的身上,我可以找到祥林嫂的影子。我说有把握演好,你写出来我一定演。”在上海巨鹿路的亭子间里,孱弱文静的南薇伏案疾书,满怀愤慨地对那个黑暗社会作了一次无情的剖析。

为了演好祥林嫂这个新角色,袁雪芬专门去书店买来了《鲁迅全集》阅读,还和南薇专程拜访了鲁迅的夫人许广平。

越剧《祥林嫂》剧照

在征得了许广平的同意后,雪声剧团开始《祥林嫂》的创作,连写带排一个多月,剧本写好一场排一场戏,日夜两场演出照样进行,不对外进行彩排,只是请许广平来看戏,听取大家的意见。袁雪芬扮演祥林嫂,范瑞娟扮演贺老六,张桂凤扮演卫癞子,陆锦花扮演老爷。这个戏的演员豪华阵容,演员在剧中的出色表演,即使在60多年后的今天,仍然具有经典意义。年夏天,我到上海青岛路和*河路的交叉口拍摄,当年上演《祥林嫂》的明星大戏院,60多年后已经换了上海银行的招牌了。

年5月6日晚上,上海青岛路明星大戏院,一台新排的越剧近代戏正准备演出,这无疑是袁雪芬一生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幕。开演前,大厅里走进来一群很有风度的人,相继在签名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不少观众看了签名不禁大吃一惊。这些人当中,有赫赫有名的鲁迅夫人许广平,剧作家田汉、洪深,著名导演*佐临、费穆、欧阳山尊,电影艺术家张骏祥、白杨,理论家胡风、李健吾,还有画家丁聪、张光宇等人。吸引这么多艺术家进入剧场的,是一出新编越剧《祥林嫂》。在此之前,鲁迅作品还从来没有被搬上过戏曲舞台,引起了社会各界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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