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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晴隆原县委书记姜仕坤任职7年,每年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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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岁的晴隆县委书记姜仕坤去世的消息传出,晴隆人几乎没有犹豫,就下了判断——“我们书记肯定是累死的”。半个世纪前,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去世时,兰考人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从贵州大山里走出来的“农民书记”姜仕坤,原原本本承袭了数代优秀共产*员的基因——忠诚、担当、实干、廉洁。

身为新时期的领导干部,他有相当先进的理念和科学的工作方法。他用科学的现代管理方法治县理*,用算经济账的办法做每一个重大决策,用“钉钉子”的精神去推动改革发展过程中的“硬骨头”。

每年在路上跑8万6千公里,事事亲力亲为,任职七年,他成为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多项事业的开局者。

△姜仕坤在大田乡调研

A“土办法”和“洋办法”这位来自农村的县委书记,和群众打交道,爱用传统的“土办法”。治县理*,搞经济,他又善使“洋招”。

灰夹克,篮球鞋,黑色的裤脚一只卷起一半,另一只还扎进袜子里——站在院坝里主持会议时,姜仕坤看起来不像县官,倒像一位土生土长的老农民。

工作推不动,这位来自农村的县委书记,总爱用“土办法”——院坝开会。

会议选址通常在学校操场或老乡家的院坝里,乡亲们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或站或蹲。由于甲状腺肿大久治不愈,讲话前他总要习惯性地咳嗽两声。

开会发言,他说的基本全是“大白话”——“就算‘当’了裤子,也要修路”、“吃了不该吃的扶贫款,耗子也要脱一层皮。”老百姓倒也愿意和这位不摆架子的县官摆摆真心话。

麻山深处,晴隆县大田乡董箐村麻山箐,第一次开院坝会。

“我们没技术,啥也干不了。”

“技术没问题,你们有信心就好办。”

专家说,西南牧草的价值,是全世界谷物价值的八倍,他就认准了,开始认真研究草地畜牧业。

草地畜牧业专家张大权,经常半夜两点接到他的电话。

“有个问题我想不通——”他声音很低,直奔主题。一来二去,书记竟也成了半个羊倌。

研究透了,没有多余的话,他开始解决在各地养羊遇到的实际问题。

麻山箐海拔较高,路也陡,以往养羊,羊崽还没到家,就死在车里了。想要再次动员大家,得先找到“领头羊”,给大家鼓劲儿。他找到村委会副主任李安珍。

在姜书记的鼓励下,李安珍带领大家养羊,初期吃了很多苦。为提高羊群成活率,她和乡亲们一起,把小羊崽从外面一步步背回寨子里。

乡亲们的羊病了、不产崽,找她闹,她二话不说,拿自己健康的羊换。

“我的羊在,百姓的心就在。”家人不理解她,她自嘲应对:“带头致富,就是我带头,别人致富嘛!”

姜仕坤去世,在恳谈会上,她有些恍惚,低头啜泣:“他对百姓这么好,真的有些不舍……”

直至此刻,这位“领头羊”村官,才对外道出自己心中的精神支柱——“以前养羊,书记总是鼓励我,人这一世,要去做一件了不起的事。”

姜仕坤平日话不多,只有在这样的瞬间,人们才能直接感受到,从册亨深山里走出的“农民书记”,身上还有改变世界的愿景,也真真切切影响了一批人的世界。

在晴隆,光贫困人口就有7.91万,财*收入不足2亿,要做出改变,治县理*,光靠“土办法”并不够。更多的时候,搞经济,他还得使“洋招”。

大田乡乡长、原草地畜牧中心副主任田志敬回忆,以前晴隆养羊,都是大水漫灌的模式,一个项目万,“撒胡椒面一样”,发羊给农民养,部分农民“脑筋活”,把羊卖掉或吃掉,再向上汇报羊死了,也不了了之。

任职县长时,姜仕坤提出“裂变的晴隆模式”,用万做贴息贷款,去撬动5个亿。*府不再发羊,由群众贷款买羊,*府贴息,责任主体明确了,大家养羊的积极性还高。

△姜仕坤在马场乡战马村了解群众农业生产情况

B“农民书记”爱算账对于群众的利益,姜仕坤看得很重,每个重大决策,都是算细账算出来的。对于自己,他的日子却过得着实马虎。

短短几年,“晴隆羊”成为晴隆六大产业之首,羊只总量突破50万。

这些已见成效的经济“洋理论”,都是“农民书记”从书中学来的。

自幼家贫,姜仕坤只念过中专。他自知学历不高,随身携带的帆布袋,总是鼓鼓囊囊,装着会议文件和书。他还给自己制定目标,每月至少完整看完一本书。去世后,家属为他整理遗物,光是书籍,就装了七个编织袋。

“农村苦出来的,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姜仕坤的女儿姗灵记得父亲总说,自己是农民的儿子,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不仅努力,他还较真,要找到正确的努力方向,事事得算细账。

发展草地畜牧业,种多少草,养多少羊,不同的羊出肉率有什么区别,养出羊了往哪里销,姜仕坤都算出一本细账。帐算得细致,他还得了个“羊倌书记”的称号。

仔细算出一本帐后,他放弃了能快速出*绩的养羊大户模式,提出了以小户为主的“工程”——“围绕万只羊的发展目标,发展2万户以上基本养羊户,每户饲养30只左右基础母羊,养羊户年均收入元以上。”

当地羊产业的龙头企业负责人托尼,曾为养羊的事和他“干了一架”——“我是企业,要快速挣钱,他总想着让我带动别人挣钱”!

一路处下来,托尼却被他的诚恳和细致征服了,支持他的工作。

对群众的利益,姜仕坤算账算得仔细,对自己,他的日子却过得着实马虎。

他患有较严重的心肌炎,晕过一次。一位老中医判断,46岁的姜仕坤,体内有的器官已经衰老至60岁。

没时间看病,他总是抓了点中药对付对付。他的宿舍,长期有股药味,桌子上也被11种药堆得满满当当。有段时间,他自以为觅得良药,一吃就见效,旁人提醒他,药里有激素,他才停了药。县长查世海劝过他三次,医院全面复查,他也总是忙忙忙。

养羊之外,需要算细账的事还很多……

姜仕坤刚从安龙调至晴隆任县长时,县城面积仅有1.7平方公里,县城人口不足两万。

“原来城郊接合部的环境,比非洲难民营还烂!”晴隆县住建局局长姜文新回忆,姜仕坤上任时,城建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县城仅一条主干道。民间戏称这条道是“水泥路”——“雨天一身水,晴天一身泥。”

县城的南环路,原已协调好,由沪昆高速施工方负责修,拆迁工作七八年推不动,施工方跑了。

姜仕坤叫来相关部门,反复盘算。最后算下来,县城如果增加2万人,需投入20亿,光启动资金就以亿计。

算清楚家底,他依旧决定啃下新城改造这块硬骨头。

△姜仕坤在马场乡马场村与群众座谈

C“当官做主,不要怕百姓得利益”即便是在征地拆迁这样的敏感问题上,这位“农民书记”也保持本色,顶住压力,敢于在公开场合多次重申“不能怕老百姓得利益。”

在晴隆县委三楼办公室,姜仕坤对属下说:“只要你能贷来两个亿,我给你鞠个躬。”

他患痛风多年,平时,他基本荤腥不沾,一个馒头、一碗粉,就能对付一顿。为争取新城改建贷款,哪怕农发行的小职员来调研,他都亲自接待。最终,姜仕坤的真诚和决心打动了对方。

在种种困难之下,姜书记仍然敢下这样的决心来推动新城改造,属下姜文新很受触动。

忆及与书记共事的日子,姜文新突然掉泪:“我们这里,几十年都没有变化,他一个外地来的官做出成绩,说走就走了。”

规划做出来之后,县城东观区征拆工作启动,这也是晴隆数十年来第一次大规模拆迁。

按照相关规定,贵州土地征拆,每亩补偿标准不足三万元。最初,征拆办的人去开院坝会,规规矩矩念完征拆标准,老百姓特别不满意。

原征拆办负责人范勇回去给姜仕坤汇报。姜仕坤并未责备任何人,只简单说句:“不要怕老百姓得利益。”

即便在征地拆迁这么敏感的话题上,这位“农民书记”依旧强调“不要怕老百姓得利益”。

姜仕坤亲自参与征拆工作,院坝会开了五六次,倾听群众诉求。反复思量,在省里规定的征拆标准之外,县里又出台了规划期的征地优惠*策。算下来,每亩补偿标准升至10万元。

这样的标准,省内少见。

在制定房屋征拆标准时,晴隆同样突破常规,没有集中安置,采用1:1划地安置的办法。一位领导来视察后,很不高兴,批评他们违背土地节约开发的原则。

姜仕坤顶住压力,最大限度地向百姓让利。

他还对属下说,“当官要有担当,只要干净,就不怕。”

他自己很干净。为官数载,家中父母还住在老式木房中,灶台是地上的四块砖拼凑起来的。兄弟四个,姜仕坤排行第二。当上县委书记后,这个家族依旧沿着正常的轨道前行——姜家老大在家务农,老三替人开车,仅有老四进公安局。

最终,“给老百姓得利益”的办法奏效了。亩地,栋房屋,无一户因征拆上访。

D和时间赛跑事事亲力亲为一次又一次从命运的泥潭中爬起来,他不服输。一年在路上跑8万6千公里,事事亲力亲为,算细账,任职七年,他成为晴隆县多项事业的开局者。

姜仕坤当县长时,当时的县委书记许风伦曾评价他:姜仕坤做人厚道,做事认真,事事亲力亲为,遇到种种困难,都靠自己站起来了。

矿业本是当地的支柱性产业,整个行业断崖式下跌,姜仕坤坐不住了。一生不求人,他去兴仁发电厂求老同学给指标,最终要了吨煤的指标。出门时,姜对属下说:“为我自己肯定不求人,为百姓,用自己的人格的去求人。”

到省里求人办事,商务旅馆元一天,姜仕坤舍不得住,最终住进元一天的招待所。到浙江出差,上午去城市宁波(对口帮扶对象)做了回访,下午去杭州请茶博士为晴隆茶产业做规划,奔波一天,大家想吃点好的,他带大家吃了顿15元的简餐。

为维护群众利益,他着手关闭当地一家大锑矿,利益集团通过不同的渠道给他施压,都让他顶回去了。

2月23日,为处理矿业历史遗留问题,从上午十点半,他一直开会至凌晨两点半。

开会时,副县长封汪鑫发现,他喘气困难,不时要往胸口锤上一拳。中途,姜仕坤紧紧摁了胸口两下,出去上了趟厕所又回来继续开。

需要他去解决协调的事,太多了,他顾不上自己。

司机朱黎家算过,他每年坐过的车程,高达8万6千公里,可绕地球两周。腰椎间盘突出严重,有时候,开完会坐车,他只能斜躺。司机朱黎家回忆,在车上,工作电话能从贵阳打到兴义,一刻不停。

时间不够用,都靠挤。他常说:“篮球滚一圈,乒乓球滚十圈”。为了推动乒乓球,他更要努力。

“他就是工作狂。”副县长付明勇直言。遇上重大项目,县里任务重,逢周末,如果他去外地出差了,属下就会暗自松口气:“终于可以零点之前回家了。”

睡不够,琢磨的事又多,姜仕坤的头发越来越少。去世前,头发基本掉光了,他还总爱拿把梳子在头顶划拉两下。许风伦笑话他:“你还梳啥?”

他乐呵一笑,也不说话,继续忙。

△姜仕坤的宿舍里,还摆着他生前常吃的十多种药

E生命的最后72小时生命的最后72小时,高负荷的工作一浪又一浪卷过来,他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根本找不到歇气的机会。人生的24道拐,他没能抵达终点。

“忙得一刻不停——”帮他梳理生命的最后历程时,大家才发现,在最后72小时里,书记那颗已经肿大的心脏,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找不到歇气的机会——

沙子镇三合村现代高效农业扶贫观摩项目;

海权肉羊加工产业扶贫观摩项目;

二十四道拐旅游观摩项目;

贞丰观摩;

全省总结大会;

兴义总结大会

……

这就是姜仕坤生命的最后72小时,本来还有很多可以挽回的机会,都被他错过了。

4月8日,上午姜仕坤陪观摩团在晴隆观摩,下午去贞丰继续观摩。

县委副书记王琴,最早发现书记身体状态不佳。

下午六点左右,王琴接到书记电话,希望她赶去贞丰,商量扶贫搬迁相关事宜。赶至贞丰后,他先致歉:“太累了,只能请大家赶过来谈。”王琴察觉他气色不佳,讲话软绵绵的。

4月9日,在贵阳开完观摩总结会,副县长付明勇,陪着他听王志刚工作室介绍县域旅游规划。

听汇报时,他一反常态,坐立不安,也不发言,中途站起来,离场好几次。

付明勇很诧异,以前为推动晴隆旅游,姜书记连一块碑文的大小材质都要亲自把关。这一次,也是姜仕坤托关系找到晴隆籍商界名流游说王志刚,对方才同意为晴隆做规划。

汇报完,对方征求他的意见,他只讲一句“我累了,没意见”,就不再开口。事后回忆起来,付明勇连道后悔,医院。

4月10日,在兴义,异地搬迁扶贫誓师大会上,他又作表态发言。

中午回家,妻子发现,一小碗米饭,他吃了足足两个小时。

早在三月份,妻子就已经察觉他身体状态不好。给他打电话,他总是回复,正在开会,有事短信说。晚上十二点再打,然后继续在开会。

长期两地分居,妻子也只能干着急。之前在安龙任副县长时,姜仕坤就得过肺结核。医院误诊,要求他天天喝稀饭,结果营养跟不上,病情越来越严重。胸部积水,他还晕过一次,进急救室抢救。

下了手术台,他说,白衣服的人想要带走他,他又拼命蹦回来,算是尝到了死亡的感觉。

和死亡擦肩而过,他更加感觉时间不够用。工作越拼,白发越多,他还总对属下开玩笑:“我先老十年,给你们铺路。”

铺路的人,一刻都不能休息。县人武部*委崔战朋,住在他宿舍楼下,每晚一点左右,才能听到他开水龙头洗漱的声音。

崔战朋以为,楼上这洗漱的声音,在凌晨一点,会永远存在,一刻不停。

最后一次在自己热爱的土地上观摩一圈,最后一次在大会上就扶贫工作表态发言,4月10日下午,姜仕坤离开家乡,去广州出差。

4月12日6时40分,谁也没料到,孤身一人,在异乡,来不及告别,他就走了。

△姜仕坤爱看书,书柜里摆着各种书

■女儿想给父亲说的话

4月12日,我接到电话,说你走了。

那一瞬间,我大脑空白了几秒。

我跑出宿舍,光着脚,放声喊了两句,心里却浑然不知。

以前,逢周六,只要我给你打电话,你再忙,也一定从外地赶回家陪我聊上一个小时。

我们聊得最多的,是人生的道理。

有段时间,正值叛逆期,你给我讲道理,我也不爱听。期末考,我考得差极了。你生气了,上牙紧紧咬住下牙,鼓起腮帮子,可最终,责备的话也没说出口。

你带我回册亨老家。在老家,爷爷奶奶还住在老式木屋里。年逾七旬的奶奶,瘦瘦小小,下地背南瓜,一次要背上好几个。我下地只能背一个。

“农村苦出来的,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你说,自己是农民的儿子,只有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一步步走上去。

讲起这些,你并没有无奈,反而带着一种自豪感。回老家时,到处看,你那眼神都温柔好多。

那一堂课,我学会很多。

回到兴义料理丧事这段时间,很多人都聊起你。

有人说,我的父亲,是一个厚道的好大哥。

长流乡*委书记李秀松叔叔的儿子脑瘫,需要按摩。你私下告诉李秀松叔叔,自己在盲人按摩店办了会员卡,可以去店里报自己的名字,直接按。

司机朱黎家的老父亲患癌症,你知道后,把自己的出差补贴,全部给了司机,让他贴补家用。

也有人说,你是一个可靠的好班长。

你的宿舍在武装部,*委崔战朋叔叔说,只有你,能把人武部6个普通干事,每个人的名字都记住。

下属工作遇上难题,你做思想工作,总爱说,人生就像24道拐,看起来有波折,可总是向上走的。

对外,你总是乐观向上。其实,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歉疚。

为人子,你对奶奶有歉疚。奶奶晕车,每次坐车,你都先到副驾驶上试坐,调到最佳角度,再让奶奶坐。奶奶在外省动手术,你却只能去陪一天,匆匆赶回晴隆继续忙。

为人夫,你对妈妈有歉疚。这么多年,妈妈一直追着你跑,却总是慢一步——你在安龙,她在册亨;她追去安龙,你又去了兴义;等她去了兴义,你又调至晴隆。偶尔妈妈找你闹,你回答“我是共产*员。”

你对我提过,退休后,你梦想的那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回老家,买辆三轮车,带着母亲四处溜达,累了就回家,在小院里,泡壶茶歇息。

从当县长开始,你的办公室内也就只挂着一幅装饰画——老家绿油油的茶园。

我想,人生的24道拐,那里应该就是你想去的终点。

以前,我在家里睡懒觉,听到“咔——嗒”一声,我就知道你回来陪我了。现在,门边那一声“咔——嗒”,永远不会再响起。

你没讲完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我只有擦干眼泪,带上妈妈,照顾好她。像你说的那样,人生的24道拐,还很长很长。

本报记者申欣

图片由晴隆县委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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